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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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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雲趁著天色還早,照著白日裏集市所見的少女們穿著的的樣式給阿阮裁了兩件綠色的碎花裙,又做了兩件蛋青的羅衫給自己。從前自己發明的小法術雖然對於織布做衣有些作用,一口氣做完數件衣裙,停下手中活計時也已經是華燈初上。

結雲站起來,拿著裙子往穿著舊衣的阿阮身上比了比,沒什麽大問題,只有些小邊角需要改改。

阿阮新奇的原地轉了個圈,裙擺在風中翻飛,裙外罩著的羅紗襯得她天真嬌憨的臉龐格外輕靈。結雲站在旁邊打量了半晌,把阿阮按在凳子上,拔去頭上胡亂插著的骨釵,打散頭發重新用篦子梳過。

從妝奩裏挑出幾個清新可愛的點翠頭花插在攏成一對的發邊上,結雲點了點頭,挪過鏡子讓阿阮看到。那張洋溢著年輕活力的臉龐立刻綻開如花般的笑顏,墨玉般的眸子轉了轉,捧起匣子讓結雲挑幾件喜歡的飾品。結雲推辭不過,只好隨手揀了幾樣樣式簡潔淡雅的釵環。

阿貍推窗拖著一袋果子跳進來,結雲才驚覺原來沒有她做吃的,整座房子的“人”都還餓著肚子。她與如纓一個是天生仙神之體,一個是修行有成的仙獸,早已辟谷多年,吃東西純粹只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罷了,可身為露草之靈的阿阮和烈山部祭司的謝衣都是不得不吃東西的。

結雲拿了幾個果子匆匆下樓去,如今早過了飯點,謝衣阿阮也只能拿果子充饑了。

二樓偃甲房的門緊閉著,連環鎖上浮著一層靜音的法陣,外面的人進不去,也聽不見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結雲沒有貿然去打擾謝衣。她自己也曾拿偃術打發時間,知道偃術在於精密,一絲一毫的差錯也不能有。故而偃師極其討厭有人在自己制作偃甲時闖進來,萬一手上出了什麽差錯,幾天乃至數月以來的心血就要化為流水。

正當結雲在門外猶豫要不要進去時,門自己開了。謝衣坐在一堆木屑裏,手上拿著砂紙,正一點點磨去凹凸不平的木刺,神情專註,似乎並沒有註意到自己的到來。

“神女殿下稍等,屬下已經快要完工,馬上就可使用。此處雜亂,還請神女不要見怪。”謝衣頭也沒回,手上動作不停。

“我來,也不是為了什麽大事。你今日錯過了好飯好菜,可就只有這些果子了,喏,我放桌上了。”結雲用腳清理了一片相對整潔的的地面站著,琢磨著謝衣的手法。

謝衣果然不愧大偃師之名,從小小的打磨就可見一斑。輕重緩急,抑揚頓挫自有章法,一派淡定從容,不像是在做粗糙的木工活兒,反而像在彈撥一曲悠揚的古調,令人不知不覺就已沈迷進去。

結雲看得入神,連謝衣什麽時候拍掉一身木屑起身也沒註意到。

謝衣放下手中工具,轉身時,巫山神女倚門已站了許久。室內燈火通明,四處搖曳著昏黃的燭光。

燈月之下看美人,更勝往日十倍,故友誠不我欺。

巫山神女換下初見時那一身迥異於常世的裝束,只在蛋青色的羅裙外披了一身如煙似霧的羅糓罩衣,若隱若現地透出一點綠。於溫雅中有飄渺,自有一段風流意態。

謝衣心中微動,旋即平覆下來,指尖靈力凝聚成線,將果子均勻剖成數瓣。清香頓時四溢開來。

“屬下何德何能,竟敢勞動殿下親自為屬下送來飯食。屬下原來也曾研制偃甲忘記時間,一日不食也無礙的。”

“叫你吃你就吃,哪裏來的這麽多廢話?烈山部人信奉神農,好歹也懂些醫理,怎麽不知道一日兩食都做不到,身體會衰敗的道理。就算身為偃師,癡迷於偃術,忘記時間吃飯也不是什麽好事。” 巫山神女斥責道,眉眼間已有些不悅,說出來的話口氣不好,但確實是為他著想。

謝衣心下感動,拿起一塊山果放入口中。

室內靜謐下來,氣氛漸漸溫馨。結雲靠在門上,看著謝衣一口口把果子吃光,泛起了歲月如斯靜好的感受。

若是……

我在想什麽。結雲暗自唾棄自己自從醒來後益發多愁善感的性格,將目光放到除了謝衣親手打制的其他偃甲上。

偃甲房中間擺放著一只大型的木質偃甲鳥,還有些散碎的偃甲鳥零件擺在周圍。一排偃甲護衛做成人形,頭上頂著鬥笠,披著蓑衣安靜地貼墻立著。還有一個長九尺,寬五尺的木臺,上面被厚實的棉布遮住,從輪廓上看的出是個人形的樣子,卻又比墻邊靜立的偃甲護衛豐滿得多。木臺周圍放著幾個裝偃甲零件的箱子,裏面的零件用鮮紅的朱砂寫好編號放到一起。

那究竟是什麽?又為何珍而重之地放著,甚至害怕被人發現而用布遮掩?結雲起了點興趣,不過每個人都有不想說與人的秘密,又何必刨根問底。

結雲揮手間將謝衣剛剛做好的東西收入乾坤袋中,徑直往三樓去。謝衣嘆了口氣,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揭開蒙在木臺上的那一層布料,露出下面和自己容貌一般無二,少了臉上魔紋和血肉充實,只有骨架的偃甲。

抖手把床榻放到墻角,阿阮立刻歡樂地拖出被褥和她一起在床上鋪了一層又一層。再在四角掛上紅羅帳,用金鉤挽住。結雲操縱靈力指揮著裝了辟寒香的銀香球升到帳頂,不知為何,許是劍心碎裂的後遺癥,每到晚上總會四肢冰冷,只有用辟寒香才能稍稍祛除寒意。

又和阿阮忙著布置房間,哪裏放屏風,哪裏放梳妝臺,哪裏放矮幾,就連本來獨自吞吐靈氣的如纓也加入進來。不多時,空蕩蕩的房間就變成一間精細雅致的閨房。

阿阮臉上沁了一層薄汗,臉也紅撲撲的,衣服也有幾道灰印子,異常欣喜地看著自己親手布置的房間。阿貍從桌上跳下來,撲到柔軟的毛毯上,打了好幾個滾,活潑地“喵”了幾聲。

結雲笑起來,也許並不是很開心很愉快,但是,和這樣無憂無慮的阿阮在一起,心裏有再多的憂愁也多少會驅散一些吧。輾轉兩世,流離千年,她可不可以奢望一下,她最終是有個歸宿的。

希望在以後的某個時刻,她能夠幸福地說一句:吾心安處,是吾鄉。

作者有話要說: 罩衣罩袍什麽的古代女子款式都是輕紗做得,為的是朦朧地體現罩衣下衣服的顏色,可不是那種超級厚實的。

寫到最後一句掉淚了,從前喜歡這句話只是單純的文藝,現在想來,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原來有那麽深,有那麽多心傷和祈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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